张子扬
南外第一届初中法语班毕业生
郑绿漪老师离开我们已经十年了。
常常会想起郑老师。
六四年秋季开学,郑老师成了我们的班主任。当时的郑老师刚刚三十出头,端庄大方,举止优雅。
郑老师教我们物理。直到如今想起来,郑老师讲课时的神情还是那么清晰,那么栩栩如生。郑老师属于口齿伶俐的那类老师,嗓音清脆,极富穿透力。郑老师上课时讲解很生动,并配以各种手势,把原来很抽象的东西变得很具体,很容易理解,比如左手定则,右手定则。郑老师的板书很清爽,文字说明和简单图示一目了然,正如郑老师的穿着打扮。
老师的板书的确可以反映其性格特征,李绍藩老师的板书狂放自由,不受拘束,想写在哪儿就写在哪儿,白粉笔写满了,就换蓝粉笔盖着白粉笔再写,完了再换红的,加上那些醒目的横线、竖线、波浪线、感叹号,一堂课上得惊心动魄,李老师那放荡不羁的个性跃然“板”上,这是题外话。
郑老师讲课习惯于以“那么”开头,在讲课的过程中,许多个“那么”贯穿其中。我们那时年纪小,观察力强,模仿力强,又调皮,于是乎,便私下里戏称“那么”老师来给我们上“那么”课。一天,有人大意了,正在教室里宣布“那么”老师来了的时候,郑老师走进了教室,教室的气氛一下尴尬起来,谁知,郑老师还是那么平静地微笑着,那么和善地望着大家,大家心存侥幸,也许老师没注意。郑老师开始讲课了,“那么”却不见了。
从此,物理课上听不到那么多“那么”了,“那么老师”和“那么课”也从我们的口中消失了,而郑老师的机敏和宽宏大量却深深印在我的记忆中。
郑老师又是极其耐心的,记得那时学“并联电路”和“串联电路”,去实验室上课,我们几个女生组的小灯泡老是接不亮,急得我们不停地喊郑老师,郑老师脚不沾地穿梭于我们几个女生小组之间,却始终没听见老师抱怨一句,指责一句,还是那么平和地笑着,耐心地指点着,小灯泡亮了,我们高兴得拍手叫起来,郑老师在一旁望着我们乐。
郑老师做了我们两年的班主任,其间,就不记得老师什么时候跟我们发过火,时隔四十多年,想起郑老师,脑海中浮现出的总是老师慈祥的笑脸。
记得那时,我有什么心事,最喜欢找郑老师诉说,郑老师喜欢拉着我坐在“汽车”大楼前的草坪上,远处是大操场上同学们的喧嚣,近处却是静悄悄的,这样的气氛比起办公室里那严肃的氛围更让人放松,在这里,我可以敞开心扉,絮絮叨叨地和老师说着那些小孩子家家的破事儿,老师总是耐心地听着我,看着我,不插话,很专注,老师的眼神让我感到很踏实,很温暖,老师很少说什么,只是听我说,我说完了,心里就敞亮了,天也蓝了,地也绿了。
郑老师又是极具亲和力的,六五年春节,郑老师邀请班上同学上她家玩,那天,我们去了一大帮同学,在老师家玩了整整一天,更可怕的是,我们把老师家里的年货全部吃完了。那时物资供应紧张,年货全凭计划供应,老师一家四口,计划也就那么多,怎么禁得起我们十好几个青春的肠胃的开怀大吃呢?那时真是不知深浅,无论郑老师做什么端上来,都是风卷残云,一会儿就盘底朝天了,最终,好像是以一大锅水煮年糕结束“战斗”。
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。
长大后的我真的成了“你”,才知道做一个不轻易对学生发火的老师,需要何等的涵养;才知道学会原谅学生,需要何等的胸怀;才知道培养学生健全的个性,需要何等的境界。
郑老师,您永远是我的老师!在我三十几年的教师生涯中,您的教诲始终影响着我,引领着我,如影相随!
后来,郑老师病了,得了重病,弥留之际,郑老师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,竟然是想见见我们,当年的初三(法)班的同学们,老师三十多年前的学生!
病重的老师虚弱地躺在床上,气若游丝,她努力地睁开眼,对我们说:“大家要注意身体健康!”这是老师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,望着瘦得脱了形的郑老师,我们心如刀绞。
郑老师用她最后的生命之光点拨着我们,什么是教师心中永远的牵挂。
敬爱的郑老师,您走了那么久了,您在天堂可好?您会想起我们吗?我们想您,永远,永远!
2010年9月14日